关羽的谥号为什么是壮缪？

nsp; nsp; 关羽的谥号本来不成问题，《三国志middot;蜀书middot;后主传》记录了追谥的经历ldquo;（景耀）三年（公元260年）秋九月，追谥故将军关羽、张飞、马超、庞、黄忠。rdquo;《赵云传》也说ldquo;於是关羽、张飞、马超、庞、黄忠及云乃追谥，时论以为荣。rdquo;在《关羽传》明确记载ldquo;追谥羽曰壮缪侯rdquo;。

nsp; nsp; 但是随着关羽在后地位的越来越高，人们反倒从中发觉了问题，ldquo;缪rdquo;在谥法中是恶谥，名与实爽曰缪。也就是说盛名之下，其实难符。堂堂武圣，怎么能用这个谥号呢？如在《三国志集解》中，明朝的程敏政就说：

nsp; nsp; 按缪穆古通用，若秦穆鲁穆在《孟子》，汉穆生、晋穆彤在史皆为缪。宋岳飞谥武穆，意与此同。今乃以为恶谥，如谥法ldquo;武功不成曰缪rdquo;，蔡邕《断》ldquo;名实过爽曰缪rdquo;，岂理也哉！若果为恶谥，则史不应云追谥之典，时论以为荣矣。考谥法ldquo;布德执意曰穆，中情见貌曰穆rdquo;。《礼记ull;大传》ldquo;以序昭穆rdquo;，古本ldquo;穆rdquo;作ldquo;缪rdquo;，左传ldquo;穆rdquo;多作ldquo;缪rdquo;，是ldquo;穆rdquo;ldquo;缪rdquo;古今皆通。

nsp; nsp; 也就是认为穆缪是通假字，关羽的谥号应该是ldquo;布德执意rdquo;ldquo;中情见貌rdquo;的ldquo;穆rdquo;。编辑《三国志集解》的清朝卢弼也说ldquo;程说极允rdquo;，也就是对程敏政的观点好顶赞。随着《三国志集解》的流行，这种说法简直成了定论。

nsp; nsp; 但这种说法的可吗？

nsp; nsp; 汉朝谥法大体使用《逸周书middot;谥法解》中的谥号，时人认为《逸周书》是孔子删《尚书middot;周书》之余篇，以两汉经学之繁盛，可见其神圣地位。当然，现在我们知道《逸周书》本为先秦典籍汇编而成，其中《谥法解》当出自战国中期（见汪受宽《谥法研究》）。并明确记载了ldquo;穆rdquo;ldquo;缪rdquo;为两条，要是两字通假，那意思应该类似，哪有一为美谥，一为恶谥，而且意义完全不搭的情况？《断》不过引用《谥法解》罢了，这事和蔡邕何关？

nsp; nsp; 穆缪在上古可能是通假字，但在后代决然不是。如程敏政提到的宋孝宗加岳飞谥号为ldquo;武穆rdquo;，而在宋宁宗时，把秦桧的谥号由ldquo;忠献rdquo;贬为ldquo;缪丑rdquo;。要是穆缪古今皆通，那么岂非岳飞和秦桧同谥一字，这也太荒谬了。

nsp; nsp; 而ldquo;缪rdquo;谥呢？用ldquo;缪rdquo;这样恶谥的非常少见，时代较近的有西汉张勃、北周薛，不过距三国都有几百年。巧合的是，《晋书middot;何曾传》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，何曾为人贪鄙，在礼官议论谥号时，博士秦秀提议谥为ldquo;缪丑rdquo;，虽然最终未获采纳，但可见时人明确ldquo;缪rdquo;为恶谥，断无和美谥ldquo;穆rdquo;相混的道理，两字非通假甚明。（何曾死于咸宁四年（公元278年），据追谥关羽不过18年，还在陈寿编纂《三国志》之前）

nsp; nsp; 综上，穆缪不但不是古今皆通，而且魏晋时肯定不通。而程敏政所举的例子如秦穆鲁穆均早于战国中期，也就是在《谥法解》成书以前，以先秦的例子论魏晋，可谓价值堪忧（汉穆生晋穆彤不知何人，望方家解惑）。如果按照清朝钱大昕的说法，秦穆公的穆是昭穆排序的穆，而其谥号应为缪（见《史记middot;蒙恬列传》），如果可信的话，穆缪就完全没有通假过，只是古书有些窜乱而已。

nsp; nsp; 历代多不认为关羽谥号的ldquo;缪rdquo;有争议，在宋朝洪迈的《容斋随笔middot;名将晚缪》描述关羽当时功名盛矣，ldquo;而不悟吕蒙、陆逊之诈，竟堕孙权计中，父子成擒，以败大事。rdquo;可见还是按照ldquo;缪rdquo;来解释的。

nsp; nsp; 包括对谥号最为了解的皇室。宋高宗加谥关羽ldquo;壮缪义勇武安王rdquo;，宋孝宗加ldquo;壮缪义勇武安英济王rdquo;，而元文宗删去壮缪二字，改为ldquo;显灵义勇武安英济王rdquo;，为何？显然觉得壮缪配不上被神话的关羽。到了神话关羽最厉害的清朝，最喜欢多事的乾隆也来参和了一脚：

nsp; nsp; 乾隆三十三年，以壮缪原谥，未孚定论，更命神勇，加号灵佑。殿及大门，易绿瓦为黄。四十一年，诏言：ldquo;关帝力扶炎汉，志节懔然，陈寿撰志，多存私见。正史存谥，犹寓讥评，曷由传信？今方录四库书，改曰忠义。武英殿可刊此旨传末，用彰大公。

nsp; nsp; 竟然在四库全书中把关羽的谥号改为ldquo;忠义rdquo;！因为谥号不满意而更改千余年前的原文，也实在过于奇葩。不过从中可以看出，乾隆认为壮缪不是好谥号。如果是美谥壮穆，怎会有此一出？

nsp; nsp; 值得一提的是，关羽谥号的另一字ldquo;壮rdquo;，在先存《谥法解》版本中均无。现存的ldquo;壮rdquo;解如ldquo;死于原野rdquo;ldquo;胜敌克乱rdquo;ldquo;好力致勇rdquo;ldquo;屡征伐rdquo;ldquo;武而不遂rdquo;ldquo;武德刚毅rdquo;ldquo;非礼勿履rdquo;出自元朝《经世大典》，ldquo;威德刚武rdquo;ldquo;赫圉克服rdquo;出自《永乐大典》引《唐会要》。

nsp; nsp; 《经世大典》的谥解除ldquo;非礼勿履rdquo;条外均出自东汉刘熙失传的《谥法注》（《谥法解》最早的注本），查其意向，和《谥法解》ldquo;庄rdquo;条ldquo;兵甲亟作rdquo;ldquo;叡圉克服rdquo;ldquo;胜敌志强rdquo;ldquo;死于原野rdquo;ldquo;屡征伐rdquo;ldquo;武而不遂rdquo;几乎一致，可知ldquo;壮rdquo;谥通于ldquo;庄rdquo;谥。而ldquo;缪rdquo;倒也确实有通假字，但是是通ldquo;谬rdquo;而绝不是通ldquo;穆rdquo;。

nsp; nsp; 死于原野，胜敌克乱，好力致勇，屡征伐，武而不遂，武德刚毅，加上一点名过其实，壮缪的谥号可谓关羽的完美写照。本不需要溢美关羽的人多次一举，要是没有失荆州的令人扼腕，关羽何能为武圣！